關於對巴黎的記憶,仍舊是鮮明的。
記憶中掘出的,
是巴黎雨後的街道,石塊地縫隙中水面的反光,
我的右手牽的是媽媽的手,左手是爸爸的手,
他們閒聊著我聽不懂的大人問題,
我的腦袋裡只想著明天一早又要上課,好煩。
順手看到一片掉落的楓葉撿起,
旁邊一個醉漢晃阿晃的走過。
我幾乎可以嗅到當年小學走廊內的濕氣味,
鉅細靡遺的分析出其中的成分,
再帶領著你到某處說,就是這種味道!
還有老建築常有的陳舊臘香,
一種多年後曾在某個從巴黎回來的華人孩子衣服上嗅到的氣味。
十歲那年,媽媽推著剛出生不久的弟弟,
嬰兒車經過石板地喀答喀答的響著,
到階梯總有路人幫手抬上,
偶爾聽到婦人逗著車內的弟弟,
一邊驚呼「好可愛的小眼睛!」
我總不太把那些回憶說著寫著,
想念時就在腦中放映一遍,
好像一說出那些記憶會無法緊扣在腦子裡,
變成空氣回到那些街道上。
後來我再次回到巴黎,
一次是15年後,一次是17年後。
15年後那次是全家一同去回味了記憶,
除了雖是出生巴黎,卻對此處毫無懷念的弟弟。
他興味闌珊的走在巴黎街頭,
踏進羅浮宮,看了巴黎鐵塔,經過香榭麗榭,
在第六區的咖啡館吃了午餐,喝了咖啡。
唯一最愛的是在凡爾賽宮的小運河中划船這件事。
於是離開巴黎的前一天,
我們取消了聖母院的行程,到了Viecennes森林的大湖划船。
17年後,第二次回到巴黎時只有我一人,
那年帶著去波爾多留學的表妹安頓好住宿,
以及生活一切必須後,
改了登機地點,搭上了TGV,
到巴黎待上了兩天。
我踏進上次取消的聖母院,點了蠟燭,
靜靜的坐在聖母面前看著祂半個小時, 心中緩緩對話著。
在傍晚從西堤島一路走到第六區,
買了味道盡失的兩隻烤雞腿,
及帶著奇怪酸朽味的烘馬鈴薯當做晚餐。
我略過羅浮宮和門口的金字塔,前往Musee D'Orsay,
步行在Pont Des Arts 上,忽然感到寂寥。
這裡不是巴黎。
巴黎仍是巴黎,卻不是記憶中的巴黎。
那年我回到台北,
總想著是否因為巴黎有太多人不說法文,
大聲闊談著自己國家的語言,
穿著自己傳統的服飾,
於是巴黎不再像巴黎?
然而17年前的巴黎已是如此,兩年前的巴黎更無任何差異。
某天我踏出台北誠品,
思考著這件事,驟然明瞭。
原來少了家人在旁的巴黎,如此不同。
人們提起關於巴黎,總覺得像一種神話,
關於街道的美,語言的華麗,
關於那裡的藝術。
然而在我記憶中的巴黎,和台北並無不同。
這裡仍有戀人在街頭擁吻,在路燈下訴說情話,
仍有乞丐在轉角放著小杯子躺著睡覺。
如果卸下那些符號,只留下結構,
巴黎和台北的距離就越來越小。
關於巴黎,留下給我的是語言、氣味,
還有如電影般的一幕幕記憶畫面,
閃爍。
最新消息:
我在倫敦,我很好,勿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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