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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倫敦,我很好,勿念。

2011年12月17日 星期六

The London Bi-Weekly : No.2 / 倫敦雙週報 第二刊

我被催稿了。

朋友說,你寫得很好,怎麼不繼續寫?
我開玩笑說,你幫我談出版社我就乖乖準時交稿。

事實上我不想寫,我在抗拒。
開學後我有太多負面情緒,不僅是校內事,
還有生活在異鄉一堆蒜泥芝麻之事,
說出來膩的很,不想說。
不想老把負面的掛在嘴上,也不想寫下。

有些新觀察到的事,最近卻時常提出跟朋友討論著。

有天在班上,教授提出耶誕期間的作業,
任務是在倫敦街道以自己的觀點畫出一張地圖。
「我想到倫敦比較貧窮的區,跟比較富有的區,
去比較一下每個家庭的聖誕燈飾。」
「不要用貧窮跟富有這樣的字眼。」教授聲音提高了許多,
「我不想要區分階級的字眼。」她看著我說。
我沒回應她,有點困惑的跟她對看著。
但我從她的眼神中明白她其實知道這研究是有意思的。
她沒多糾正我甚麼,僅大概給了我一個怎麼完成這地圖的方向。

當天回到家,我看到一則新聞,
是倫敦某處電車上,有一個英國女子,
抱著小孩在車上咆哮。
她大聲抱怨著,甚麼時候這個國家變得到處是黑人跟波蘭人?
為什麼這些人不滾回自己的國家,
把自己的國家搞好,
卻跑來別人的國家弄得亂七八糟?

這個女子被抓走了,警方認為她與某種族歧視組織有關。

我在跟同學敘述這則新聞時,
所有人總是驚訝的大喊:「怎麼可以這麼種族歧視?」
「這樣做是不對的,這女人應該對自己感到羞恥。」

然後我哽住了。
我想提出的是,她真的說錯了嗎?

我發現這個國家十分的沒有安全感,
人們害怕使用某些字眼:貧窮與富有,種族或歧視。
然而這些卻是最血腥的事實,
貧窮離不開種族,種族無法脫離犯罪。

他們在漠視現實,
一個城市劃分成多個區塊,
富人不去跨越貧窮的街道,
窮人進不了富裕的世界。

但倘若多說些甚麼,人們便迅速的做出結論:
那些人為富不仁。

我在某個頁面上看到一張圖片,
一個肥胖禿頭的富人,在屋內吃著香噴噴的食物,
香味飄到街角,一乞婦跟兩個孩子拿著刀叉,
吃的僅是富人的食物香。
看到圖片時,先是心一酸,
後來卻是驚訝的看著後續的網友留言:
「砍下他的頭!」

這是甚麼樣的仇富心態?

我們能否先別仇恨,而是平心靜氣的分析?
我們能否先討論觀點,而別急於判定對錯?
我們能否去思考解決之道,而非逃避或推翻?

那張圖片是否誤導了我們甚麼?又隱喻了甚麼?
倘若我換個角度敘述:
有個人他拼了一生努力工作,勤儉存下積蓄,
擁有自己的家,以及富裕的生活。
有個人,她沉溺毒品,在街頭顛沛流離的過活,
三餐不繼。

如果是這樣的角度,你又怎麼看待這張圖片?

而那個在電車上怒吼的女子,她說錯了嗎?
如果你的國家經濟不景氣,
卻因為政策,許多其他鄰近國家人民仍移居此地來賺錢,
身為此國家人士,是否感到憤怒?

而英國的確面臨這樣的狀況,
由於歐盟政策,許多波蘭人得以移居在此工作,
大多是清潔工或幫傭等。
法國也面臨大量羅馬尼亞移民,出現外來貧民窟等問題。

這女子被抓走了,但她卻說出了他人不敢說的事實。

幾天前跟一個英國朋友聊天,
她是標準英國女孩,在離倫敦一小時車程的鎮上長大。

她誠實的說,英國人其實很種族主義,
美國出現黑人總統,但英國卻很難有黑人總理,
就算是法國人後裔或其他歐洲人後裔都很難。
她說,英國其實是很種族歧視的國家,
只是積於某種傳統上的禮儀,人們完全不提。
倘若看美國節目拿種族來開玩笑,英國人會跟著笑,
但若是英國節目亂開玩笑,卻會覺得難堪
並且難以置信有人如此大膽在電視上講這種話。

我說這世界上誰不種族歧視呢?
倘若50年後,台灣總統候選人是印尼人,或是菲律賓人後裔,
即使他是最恰當的人選,
能否拋開種族歧見投下這一票?

她說,英國極度保守與傳統,
隨便一點改變都可以把人民嚇的半死。

我似乎開始能感受到她所敘述的。

然而掩蓋遮不住病,漠視逃不了事實。

在那天和教授討論完後,我生氣的跟一個同學說:
「我要的只不過是一個事實,
而事實是,這個世界上有貧窮,有富裕,
有諸多種種的不平等,而我只是一個記錄者,
像個記者一樣忠實的走到街道上轉述現實,
而我逃避貧窮富有這樣的字眼一點意義也沒有。」

但我無需逃避,我是旁觀者也是外來者。

然而,能否少一些既定的歧見與仇恨,無論是哪一方?
能否大膽的提出真實的問題,思考某些其他的可能性呢?
如果不去逃避,能否勇敢面對?

如果面對才是唯一的方向。